《異星入境》─ 人性照妖鏡
《異星入境》Arrival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Director: Denis Villeneuve Writers: Eric Heisserer (screenplay), Ted Chiang (based on the story "Story of Your Life" written by) Stars: Amy Adams, Jeremy Renner, Forest Whitaker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《異星入境》─ 人性照妖鏡 繼《怒火邊界》後,加拿大導演丹尼斯·維勒納夫新作《異星入境》再次獲得影迷讚賞。雖然它在奧斯卡呼聲遠小於《樂來越愛你》,但仍是一部不容小覷的科幻電影,電影厲害在於他能玩轉時間線性(當然這同時是丹尼斯·維勒納夫的招牌,文後會提及),更出彩之處是它醉翁之意不在科幻,甚至也不在所謂的末日寓言,終其只以相對於人類的外星異樣/陌生物種作為媒介,進而反射出人類最根本的本質,也揭開那些光榮背後的虛假。 在《異星入境》中分為兩個大命題,一是「溝通」,二是「人性」。 先從「溝通」說起,當中以艾美亞當斯飾演的語言學家就即為關鍵。曾有句話提及:「語言是文化的基礎,又是文化的結晶」,語言的存在目的不包含只進行溝通的作用,文字的淬鍊與進化包含的是該群族的文化,例如現行常用的網路用語也是一種文化的延伸;它更反映一種民族的氣節與固守,不只單純的文字形象,文字的生成、詞語的組成也拓展至心理的層面,更被視為一種捍衛文化的堡壘,所以當我們看著現今廣東話將被中國所限且消滅,實質上是一種無形的文明覆蓋,也是一種文化摧殘。 如果拿取外星人的水墨文字來比擬,它倒是像極了漢文字早期的象形,但卻又融合了會意,意即透過心理的感受與所接受到的事物,轉換成一種充滿情緒性的水墨之圈。因此,對語言學家而言,溝通的重要性不僅僅只存在於對抗外敵的談判,反而要從溝通之中了解到一個群體的文化本身,進而在從文化下找出該群體的規律及所需。這也是為何艾美亞當斯被傑瑞米雷納一席「文明的基石不是語言,是科學」反駁時,她微笑著不作聲,反以行動證明語言的重要性。 諷刺的是,為何會說《異星入境》終其只把外星作為媒介,當這些外來物種利用水墨文字在進行溝通時,它與人類是隔著一道陌生的「玻璃牆」,雖然話語不能百分百傳遞,也沒有任何翻譯輔助下,但透過心理交流與漸漸熟悉,艾美亞當斯卻慢慢對外星種族有了好奇、同情,也更像朋友一般,他們之間沒有干戈仇恨的存在。 相反,當我們回到人類的群體中,丹尼斯·維勒納夫儼然將這座「巴別塔」再度搬了出來,在科技發達之下,語言的隔閡早已不復存在,但卻也因為語言的便利忘記了彼此之間的感受,只留下貪婪權力鬥爭。當艾美與外星人越發熟悉,卻也看見美國與他國的日益分裂,甚至作為有言語優勢的人類,最終截斷了與世界溝通的橋樑。 這讓筆者想起阿利安卓·崗札雷·伊納利圖所執導的《火線交錯》,這也是為何該片英文片名為「巴別塔」(Babel)之意,影片從靈魂文化命運種族之下,探討著關於孤寂陪伴的失語無助,也闡述同一語言的假面下依舊充斥著人性的矛盾,相反身處巴別塔的我們,聽不懂對方的言語,但情感卻是世間唯一的溝通橋樑。而今《異星入境》將這巴別塔離開了人群之中,反而建立於人類和外星間的藩籬,卻相反看見語言相通下的人性矛盾。語言能相通終其是好事嗎?固然「巴別塔」再度聳立起,卻忘了情感才是讓語言橋樑建立起的根基。 接著,我們訴諸「人性」。加拿大導演丹尼斯·維勒納夫過往作品的命題一直圍繞在「人性」身上,但其包含的人性並不單純只以「貪婪」作為本身,反呈現出「人性的多樣性」。如我們能從《理工學院》裡看見一場災難索賄之不去的陰影以及對生活抉擇;在《烈火焚身》回歸自身的戰爭創傷,透過孩子口中了解母親,進而接納過去的傷痕,當中關於人性的反戰思想也甚濃;與《私法爭鋒》裡人性間的溝通諜對諜;或其《雙面危敵》下因慾望所生成的人格反噬與自我虛假,最終回到《怒火邊界》以美墨邊界喻人性信任界線的兜轉。 在《異星入境》中實質也帶有這種「慾望」及「戰爭」的人性反思,外星人的飛行船只不過是面「人性照妖鏡」,它清楚地反射出人類作為世界的霸主(面對人類攻擊平躺時,更像極一面鏡子,反彈子彈也反射人性。),所需要渴求的所有權與散發不友善的拒絕。當我們聽其「武器」的字詞,想到的卻只是開戰的結果,當一國想要爭取先發權來排除侵入他們領土的外敵,因優秀民族殖民的「慾望」變引發世界的動盪。甚至我們能從美國將軍的口中,清晰聽到關於「妥協」下後的殖民恐懼,或美國對於俄羅斯和中國的國際競爭。當這些外星人掌握人類無法解析的太空船材料時,一個「優秀種族」的入侵,卻只讓人類聯想到「被殖民、滅亡」的後果,然而唏噓的是,人類何嘗不是這顆地球的殖民者呢? 在慾望及權力的膨脹下,人類卻忘記對於外星人「武器」的背後,其實只是一個誠摯的邀請,殊不知每個水墨圈下隱藏著十個詞彙,我們卻選擇了「武器」而放棄了「朋友」,而「武器」對他們為善意的提醒或解救他們的鑰匙,卻對人類來說只剩「戰爭」的代名詞, 如拆解《異星入境》,他有如《E.T外星人》、《第三類接觸》、《阿凡達》般,當人類面對陌生物種時,所產生的抗拒因子,甚至盡其所能打壓驅趕與破壞,在殖民學來說,這些不友善之行在未被了解之下,只都是不想失去自主權與現下權力的行為。或許我們能想像外星人其實不存在於本片,所有的人性反射只不過像是《駭人怪物》般,由人類捏生而成,卻相反引發了人性之亂,使之滅亡。 最後回歸本片,《異星入境》之所以不容小覷也在於丹尼斯·維勒納夫運用硬科幻包裝軟人性,甚至利用剪輯玩轉了時間線性,增添故事劇情的張力度,這時間線性你能從他前作《理工學院》、《烈火焚身》、《雙面危敵》,只不過時空的扭曲並非虛無,相反是形成電影的「量子纏結」,透過現在進行式連結未來與過去,以馬力克的語言在音畫上達成一種時空共振的效果,也更強調其中的因果關係。加上電影細節也不馬虎,如直升機對談的混音、失重力的音場設計、或進入太空艙的Dolly-Zoom攝影,《異星入境》的完整性也證明了丹尼斯·維勒納夫的整合功力,令人信服。 不過,《異星入境》始終對筆者也有點小遺憾,在於回歸原著《你一生的故事》的收尾過於浪漫,或著重愛情。我們依然能看見丹尼斯·維勒納夫深藏於其中的反戰種子,可惜在電影沒有茁壯成樹,甚至將其最重要的一句話─也就是艾美亞當斯口唸的中文語句,在電影中並沒有轉換為字幕。(導演與編劇提到原本沒有此句話,只不過艾美亞當斯認為該段落要有台詞,於是加了這句話)但這說給尚將軍的一席話,卻能成為電影點睛的要角,也是為何最終尚將軍轉念的原因,不僅僅只是他妻子的遺言。這句話說道: 「我在美國營地 ,將軍,您夫人給我託夢 , 她說你應憑智勇 ,你需要勇氣來幫助拯救世界。 戰爭不成就英雄,只會留下孤兒寡母。」 「戰爭不成就英雄,只會留下孤兒寡母。」也是本片最緊扣的命題,從《理工學院》、《烈火焚身》、《怒火邊界》到《異星入境》,戰爭最終帶來了什麼?是傷亡、傷痕、仇恨與再一次復仇與分裂。遺憾的是,人類始終不懂的道理,外星人卻「降臨」(Arrival)來此,給我們上了一堂人性之課。 2017.02.13 Sony Pictures 索尼影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