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暗湧情事》─ 拆穿、暴力與祕密

《暗湧情事》Passio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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導演 : 濱口龍介 編劇 : 濱口龍介 主演 : 河合青葉 / 岡本竜汰 / 佔部房子 / 岡部尚 / 渋川清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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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暗湧情事》─ 拆穿、暴力與祕密

「人不愛誰就毫無意義」

一段清調吉他旋律，開啟了一天的篇章，早晨裡每個人都各自為生活打拼，在看似正常外表下，卻不知內裏早已波濤洶湧，直至一場聚餐成為了礁石，這才激起了浪花。餐桌上，看起來像普通聚餐，表面的情誼交道，實質卻面面相覷，每個人心中都有彼此的祕密，瞬間這餐飯已不是舊友相遇，而是一場情感的談判交易。聽聞她要與他結婚，愛她的他只能靜坐不語，喜歡她的他悲而離席，調停他們的他也在背後有著壓抑許久的情緒，各自散席後，才是一場波瀾洶湧之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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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要原諒我們！」

歌手小霞在《拆穿》之中唱道：「誰會來拆穿，你編的謊言。誰會去放開，又獨自離開。我想誰都懂，有個人你不想再傷害，我也不會再等著你回來。」在愛情中，我們應該順從情意？還是恪守道理？該成為主動或被動？或該得到旁觀者清的點醒，還是當局者迷的自我安慰選擇。

《暗湧情事》藉由一次次的誠實抽絲，鞭打著外在甜蜜的愛情軀殼，原來我們的以為早已實質歪斜，但當病入膏肓時卻仍迷醉自己的正當與合理。當老師與學生所探究的暴力問題，就像愛情中的相互關係，偷吃不說的男方、不願拆穿的女方，就算固守善良風俗，但所謂「誠信」卻被一眼看穿。雖口頭知道不能以暴制暴的道理，但對於彼此的欺騙、掩蓋與牽制何不是一種冷暴力思維，受傷的不只是一人，而是兩敗俱傷。但「原諒」又談何容易，當我們杜絕霸凌的同時，卻忘記死亡的將至都是由小衍生，就算私的內化克制，但終究化解不了愛情中的高低關係。當學生群起站立的同時，從上往下俯視著蹲坐在桌椅旁的老師，權力喪失之於事業與愛情，此刻的無助與壓力，正是內在最具象化的表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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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來到「祕密」之場，三人對坐的凝視審問，開啟了一場被吐槽的無聊遊戲，而背後更玩味則是每個人於此的動機，一個為了證明自己，一個為了改變生活，另一個則是在愛情中呈現兩難的女人。此時，這也不再是荒蠻的遊戲，儼然成為吐實真言的唯一之道，每個人都在為自己掩蓋過去的祕密，說出最渴望的想法與慾望，也更想掙脫循規蹈矩的枷鎖。在話語交織之下，再次為疤痕劃上幾刀，直至暴力賦予又成為愛苗燃燒之媒介，當才愛之人佇立在外的無奈，實跟《再見，在也不見》為之巧妙，同樣的霧面玻璃門，浴室內外雖僅一步之遙，但心的距離卻已天各兩方再次崩析。而吉他旋律再次出現，展現相愛不成的悲兮。

關於愛情，我總想起小霞在《愛是什麼》一曲中，似乎早唱出《暗湧情事》主旨。愛是什麼？愛像堆火，可以慾火燃燒，卻也能自焚於身；但愛也是承諾，來去自如，難以捉摸。當愛的選擇不是我時，誰又能不被箇中滋味所迷惑，即使外人被嘲笑，但愛上總有一千個理由，即是它再破敗，也依然想保護心中所愛之人，儘管再次受傷失望，只能獨自體會坎坷，卻仍然為自己的選擇而感到快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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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暗湧情事》為濱口龍介的研究所畢業作品，就從首部作品來說，其實還是能眼見許多技法的生澀之處，如鏡頭運動較為電視感、使用長鏡頭的背後用意，或每一場舞台劇幕式的場都稍嫌過長，讓前期節奏較讓人難以入口，當然這或許是畢業初出茅廬的各種嘗試，將理論實踐於實體影像的磨合，演員較為人熟悉莫過於曾飾演過《廢柴電影夢》、《愛與和平大作戰》、《俺物語》的渋川清彥，其餘演員的演出也些許呆板生硬。但厲害則在於濱口龍介所撰寫的劇本卻毫不生疏，對於人物情感的細膩刻劃，單憑著對話組建，一層層將誠實從謊言中挖出，透過愛情的反面與角度犀利，反轉出真諦與諒解。每每的特寫面孔更讓觀眾直接直視面後心事，在人與人相互來往的走位與穿梭，更像戀愛的來去消逝，並利用外在暴力論述去對應出內在愛情相互的對等關係，將意象情緒藉由實質對話托出，也將影中演員所營造的尷尬氛圍，巧妙轉換為現實的冷暴力。在看似基於日常的瑣事，只擷取環境音的冷冽讓空氣凝結，和僅三次清調吉他的提點舒緩（一是開頭的稀鬆平常、二是拒絕之愛後悔、三是想愛不成的無助），這種冷調讓人更重視背後的傷痕附加。

今屆台北電影節所選擇的焦點影人，正是來自日本近一代導演濱口龍介。說起06年甫於東京大學映像研究所畢業的濱口龍介，或許最為熟悉該是去年憑藉長達五小時的《Happy Hour》獲得最佳劇本獎，也讓戲中四位素人女主角並列第68屆盧卡諾影展最佳女演員，電影打造猶如《海街日記》般的四姊妹情誼，也讓此片榮登2015電影旬報十佳的第三名。而當本片榮獲劇本獎之時，在反觀初執導筒《暗湧情事》所奠基的人性情感，濱口龍介的得獎也顯得毫不意外，因為他正有這能力能將電影引人入勝，進而審思生活上的問題與細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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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誠實之泉，或許現在才發揮作用吧」

經過一場審問式愛情法庭，誠實之泉此時才顯現作用，愧歉隱藏到坦誠諒解，一個擁抱後的盡釋前嫌，未來或許還可能是個問號，但或許現在終其能勉強畫上一個句號，結束過去所為，放下前段纏綿。當日漸天亮，生活步調重新啟動，此時響起的不再是提點關鍵的吉他旋律，而是George Gershwin的古典奏鳴曲，宛若 一切的愛慾之火已被撲滅，儘管惡浪掀起了情愛紛亂，但當回歸平靜之海時，無意中的身邊之人或許才是該珍惜的愛情。同坐在一輛清晨的巴士，擁抱於熟悉的房間，一人獨自走上的落寞天橋，也許是意亂情迷，但如不正視那些《暗湧情事》，當暗湧轉為明嘯之時，一切早已為時已晚。

2016.06.03

台北電影節 Taipei Film Festiva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