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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戀夏絮語》─ 現實/小說間的界線與示現


《戀夏絮語》The Beautiful Days of Aranjuez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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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irector: Wim Wenders

Writers: Wim Wenders (screenplay), Peter Handke (stage play "Les Beaux Jours d'Aranjuez")

Stars: Reda Kateb, Sophie Semin, Jens Harzer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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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戀夏絮語》─ 現實/小說間的界線與示現

甫於今年威尼斯登場的溫德斯新作《戀夏絮語》,慘遭了極多負評,多半著墨於不懂呈現3D技術之意(不過未能眼見3D不便多做評論),但另一半則是聚焦在對話毫無意義的聒噪。而筆者對此些評論卻不是如此苟同,雖是聒噪,但你卻能從話語中體認到對於情慾的愛恨渴望,觀察到男女間不對等的關係地位,也透過衣服顏色的暗示,藉由小說的示現性與現實模糊的邊界中,每每當你以為一切為真之時,溫德斯總是來巧妙一筆再次拉回你到現實之中。

《戀夏絮語》所堆砌的文字或許不是這麼平易近人,但從早前彼得‧漢德克(Peter Handke)與溫德斯合作的《守門員的焦慮》與《慾望之翼》兩部中就能顯見端倪。溫德斯曾公開表示自己非常欣賞漢德克的小說,他的文字語句更讓他的公路電影更富含詩性與哲理,像在《守門員的焦慮》中,從守門失敗延伸到對於生命的突如其來與變化無常;又在《慾望之翼》裡,從天使的視角凝視人類,渴望嚐到人間的愛恨情愁。有了漢德克的溫德斯不再只剩救贖,或情愛關係間的化解,反而因他而讓電影多了生命的辯證與拉近了觀者與電影的距離。

但此一距離卻又是非常微妙,而也在《戀夏絮語》中玩了極其趣味的嘗試。從第一顆鏡頭開始,筆者立即聯想到葡萄牙已故導演奧利維拉的《探視、回憶與告白》,開頭從房屋外至內,從花草到房屋,顯得特別寂靜,沒有任何吵雜只剩鳥語。溫德斯就即利用推鏡,慢慢帶著觀眾探視,直至帶到桌台上作家的打字機。

與《探視、回憶與告白》較為不同,前者玩轉的是紀錄片的重現真實界線,運用刻意的安排,與自己的現身說法,來模糊紀錄片所規範的「真實」。但《戀夏絮語》則較為不同,在明顯劇情片的本體下,溫德斯玩起的卻是現實與小說的虛實性。

此片確實將「示線性」做到完美示範,所謂「示現」,也就是透過文字轉為影像,就算單有風的文字,也能享受到風的清爽。我們正正從作家打字機下的男女口中感受到夏日間流動的愛慾。從慾望說到世界起源、從渴望說到復仇,每一刻你都能感受到掌控佔有慾的強烈存在。但當你體認到它的存在之時,卻必須清楚知道這一切都只是一本小說,都只是紙上的文字,只是小說的人物成了眼前最真實的男女對談。

「虛構的本質不是虛構,是想像。」

這也是溫德斯所把玩的現實和小說的界線,甚至更有數次作家更起身想接近/探聽/猜想/介入兩人的對話,但掌控所有文字的脈絡與情節不正是作家自己嗎?這就是本片最厲害的「距離」,究竟是作家支配了對話,還是男女重複了小說,而誰是虛構?誰又是現實?當線性的時間扭轉,房內房外、森林內外,作家就正對男女一線之隔,這一條想觸碰卻無法觸碰的界線也隨之而出。這也實則與《夜行動物》產生了互文作用,兩者皆透過文字的產生/閱讀,讓人進入虛構的本質,當勾起過往的回憶與之連結,明知是「想像」,但卻又如此「真實」。

但當觀者陷於虛實漩渦中,溫德斯則使用了音效聲響來提醒真實的回歸,例如作家的打字聲,當每進行一場新的對話,或到對話的高潮爭吵時,當虛擬即將真實化時,打字聲的提醒就會馬上為一切添上「小說」的標籤。另外,房屋內的黑膠點唱機也深具作用,它不僅是開啟一場新對話的中斷點,當它從房內響起時,都能眼見午後陽光下的男女正試圖尋找/意識自己是否存在的價值。這一切說來有點玄,但卻也在字字珠璣的聒噪下,賦予了極具哲理的神祕感。

「我們失去了愛,是永遠。」

不僅是虛實,漢德克與溫德斯也在之中鋪藏了男女的對位關係。簡單來說,這一點也是《夜行動物》頗相像,不同的是《夜行》是以一本男性作家已寫好的小說喚起女性的愧疚,而《戀夏絮語》的小說是正在進行式,但卻是身為作家的男性進行對女性的揣測,而展開一場場對話,甚至都能從女子身穿的顏色轉變看見她的喜怒哀樂與話語權轉移。

首先,女子開頭穿著的紅色,強烈展現話語的主動權,她熱情且不羈聊到性/愛的渴望和慾望,從個體的存在拓展到世界的永恆,而男方只能被動跟隨著。其次,女子換了藍裝,這種藍是相對消極,也藉此能從開始看見男性的主動出擊。但女性的藍反之呈現憂鬱之情,她聊到童年往事,怨恨世間,討厭愛情與性愛的交換,更想逃脫世界的牢籠,縱然男性初初的主動,也漸漸被女性的思緒牽引且覆蓋,透過起身、坐下,兩人的距離也趨於疏離。最後,女子披上了椅背上的黃,相對於裡面慾望之紅,黃色的融合成為了夏日的橘色印記,但對比起藍色的沮喪,橘色的再次盛放也喚起了女性意識的高漲,不願意做任何人奴隸的女王,不願被男性牽制的女性,甚至討厭被工具/標籤化的性器,寧願獨自一人,逃離這情感漩渦。而這拋棄,卻也判了遠方正聆聽的作者一個無法挽回的結局。

在《戀夏絮語》的男性都屬於被動的,成為聆聽給予的角色。這並非身為作家的男性主觀意識,他反而是從猜想/模擬去揣測女性內心的想法,挖掘出未曾說出口的回憶與秘密,從初戀高潮說到生育新生,從熱戀狂愛直至愛情凋零,而當說到所有愛失去/萬物成空的同時,卻也發覺所有一切反是這位作家對於自己過去破碎愛情/婚姻所做的彌補。他因思念愛情,而透過書寫才了解關於愛人(女性)的想法,也試圖想要改變時間的線性,讓一切有轉圜的餘地。他接近,可是卻徒勞無功,因為他知道,那裏是小說,這裡是現實,只是他的文字已經被過去的灰燼綁架/掏空,無法自拔。

當然,《戀夏絮語》終其不這麼親近觀眾,它試圖保持一種距離,卻也在這距離之間闡述/玩轉了多命題的呈現,也讓溫德斯文學影像化迷人之處盡現。這不是鼎盛的溫德斯,甚至消除了他最擅長的公路漫漫,但無可否認,他和漢德克的合作,至今四部作品(《守門員的焦慮》、《歧路》、《慾望之翼》、《戀夏絮語》)都是能讓後世不停咀嚼其中的奧秘與精華。

2016.11.12 金馬影展

佳映娛樂 Joint Entertainmen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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